(一)19世纪末、20世纪初叶的中国
19世纪末20世纪初,封建腐朽的清政府统治下的中国更加积贫积弱,满日疮痍。而这时的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则从19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相继从自山竞争阶段向垄断阶段过渡,各国之间瓜分殖民地的斗争愈演愈烈。地域辽阔,国力哀弱,且尚未被瓜分的半殖民地的小国,更是他们争夺的主要口标。1894年~1895年闩本发动了侵略中国的中闩甲午战争,战败的清政府被迫同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十国半殖民地化的程度大大加深。甲午战争后,西方帝国主义列强相继投入瓜分中国的激烈争夺,中华民族面临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1900年,俄、英、关、日、德、法、意、奥等八个帝国主义国家组成八国联军,向中国再一次发动了侵略战争。1901年9月,清政府又被迫同帝国主义列强签汀了《辛丑条约》。这‘屈辱的卖国条约是帝国主义强加在中国人民身上的沉重枷锁,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巨额的战争赔款,使中国经济进一步陷于崩溃境地。各国在华驻军,进—步强化了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控制。而腐朽的清政府则沦为“洋人的朝廷”,成为帝国主义列强统治中国人民的工具。这标志着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完全形成。
伴随着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中国活动的加剧,从19世纪末期,帝国主义列强掀起了一场掠夺中国铁路利权的狂潮。攫夺铁路权,不仅可以对华输出资本,而H—是扩大政治、军事侵略的工具。日本《朝日新闻》曾毫不隐讳地说:“铁路所布,即权力所及。凡其地之兵权、商权、矿权、交通权,左之右之,存之亡之,操纵于铁路两轨,莫敢谁何!故夫铁道者,犹入之血管机关也,死生存亡系之。有铁路权,即有—切权:有一切权,则凡其地方官吏,皆吾颐使之奴,其地人民,皆我俎上之肉。”(宓汝成:《中国近代铁路史资料》第二册,第684页)可见列强把夺取路权看作是“不劳兵而人国”的绝妙手段。在这一方面,帝国主义除直接投资外,还进行间接投资。从1901年至1911年10年间,帝国主义对中国进行的20次主要的铁路借款,总额就达4亿3千6百多万元,使中国的铁路绝大部分落入到了帝国主义手中。到1911年,中国共有铁路9618公里,其中东清、南满、胶济、滇越等为帝国主义直接经营的且具有殖民地性质的铁路,总长达3759公里;京汉、津浦等由于借款而为外国所控制的铁路,总长达5192公里。而中国自主的铁路只有665公里,仅占中国全部铁路的6.9%。帝国主义夺取中国路权,不仅攫取了高额利润,而且严重破坏了中国主权,大大加深了对中国的控制。
针对帝国主义对中国铁路、矿山主权的疯狂掠夺和清政府大肆出卖国家主权的行径,中国各阶层人民掀起了反帝爱国的收回利权运动。这一运动从1903年开始逐渐展开,1905年后进入高潮。如1903年当四川人民获悉清政府拟将川汉铁路权出卖给英国时,就立刻起来进行抵制。接着,湖北、湖南、广东等省人民纷纷成立组织,要求清政府废除它同美国合兴公司订立的合同,把铁路收回自办。从这时始,所有被帝国主义掠夺铁路、矿山主权的有关省份都相继掀起了蓬蓬勃勃的收回利权运动。自筹白办铁路,成了激励人心的爱国行动。
20世纪初年,以那拉氏为首的清政府迫于内外压力,以推行“新政”的名义,陆续实行了一些旨在讨好帝国主义和稳定清朝反动统治的“改革”措施。其中在经济方面1903年8月设立了主管工矿业和铁路的商部(3年后改称农工商部),同时还制订和颁布了—些关于商务和奖励实业的章程。“鼓励”各省商民设立铁路公司,以兴商务。在《光绪二十九年九月上谕》中,令各省督抚“通饬所属文武各官及局卡委员,一律认真恤商,持平办理,力除留难延搁各项积弊,以顺商情而维财政”。这些措施,在客观上对民族资本企业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有利条件。
从以上内容可见,新宁铁路的出现决非偶然,它是在当时中国大的历史背景下诞生的。20世纪初国内出现的争回路权运动,成为新宁铁路诞生的催化剂,而清政府所谓“新政”的推行则为这条民营铁路的出现提供了必要的条件。但仅此还不够,新宁铁路之所以能在广东台山出现,还与当地侨乡社会的形成与发展密不可分。正是由于台山侨乡社会的发展为新宁铁路的兴建孕育了必要的经济条件和迫切的社会需求。
(二)台山侨乡的形成
台山,地处广东省珠江三角洲的南部,东北与新会接壤,西北与开平相邻,西南与恩平、阳江交界,东南隔崖门海口与斗门县、珠海市相望,南临南海。是——个拥有海洋风光的县级市。
在明代之前,台山隶属广东布政司广州府新会县。明弘治十二年(1499年)二月正式建县,定名为新宁县。到民国时期,因湖南、广西、四川等省都有“新宁”县,为避混淆,遂于民国三年(1914年)根据县城之北三台山之名,更名为“台山县”。1953年台山与赤溪重新合并统称台山。如今台山下辖27个乡镇,总面积3286平方公里,是江门五邑地区面积最大的一个县级市。台山是我国著名侨乡,据统计,目前旅居海外及港澳台地区的台山籍乡亲就有130多万人,分布在世界五大洲80多个国家和地区。因而台山有“中国第—侨乡”之称。又因为在海外的台山人,以侨居美国、加拿大的人数最多,约有60多万人,所以台山又被称为“美洲华侨之乡”和“金山客之乡”。
台山人移民海外的地区是以南洋为较早,美洲和其他地区稍晚。据广海《山背乡志》己载,早在清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就有台山人出南洋谋生。但在19世纪中叶以前,台山出洋的人数并不太多。到了19世纪中叶,由于西方殖民者不得不放弃奴隶贸易,导致南美洲种植园出现了严重的劳工短缺,加之美国加州和加拿大出现的淘金热,以及美国大陆铁路和加拿大铁路的修建等,都迫切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工。于是西方殖民者将日光转向了人口众多又相当贫困落后的中国。他们利用鸦片战争后在中国沿海设立的通商口岸,将大量华人贩运到美洲。在这次南巾国的海外移民浪潮中,台山是重点地区之一。当时台山的许多青壮年农民或因为生计赴海外谋生,或在械斗中被俘后卖往澳门、香港的猪仔馆,再被转送到太平洋彼岸做苦工,或因参加“三点会”被迫逃往海外,或为了“淘金梦”,或被欺骗掳掠出洋等等,大量移民到美洲地区。据在美国台山人单独成立的“宁阳会馆”(1854年成立)于1870年所做的入会登记,前来登记的台山人达7.5万人,加上未登记的,估计有8万多人,约占当时美国华人总数的一半。随后美国出现排华逆流,严格限制华工入境,台山华侨数一度有所减少。但是到1901年,台山旅美华人已达12万人。如果再加上当时旅居美洲其他国家和东南亚地区的台山华侨总人数估计己达20万之众。
伴随着19世纪中期以来大规模的移民潮,到19世纪末期,台山地区已不同于广东—般地区而具有侨乡特色了,海外华人对家乡的影响力日益显现出来。当时海外华人对台山最主要的影响表现为侨汇或侨资成为维持和发展当地经济的重要支柱。经过儿十年的辛勤劳动和积累,海外华人在经济上逐渐有了一些积蓄。对于广大的海外华人来说,当时能够“衣锦还乡”是他们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因此在有了—定的经济实力后“自同治以来,出洋之人日多获资回华,营造屋宇,焕然一新”(李道平:《宁阳存牍》,光绪二十四年[1899],第65页)。侨汇的大量涌入,提高了当地人的生活水平,使台山地区在经济、文化上呈现出某种繁荣景象,同时,台山在经济上对海外的依赖也不断扩大。
有些在海外勤劳致富的台山华人,还纷纷回国投资商业和一些工矿企业。到19世纪末,台山海外华人在香港、澳门、广州、江门等地投资经营的工商业已不下数百家。台山海外华人所具有的经济力量,使新宁铁路的资本来源有了现实的可能性。
随着台山侨乡社会的形成与发展,海外华人迫切要求改善家乡落后的交通状况。长期以来,台山的交通相当闭塞,十分不便。这是由于台山地区山脉连绵,山峦阻隔,所以南北居民不相往来,商贾亦鲜交往。《新于杂志》1913年第12期上这样记述台山地区:“咸同以前,最为闭塞,是鄙陋之县。盖交通不便,人皆闭关自守,南北界限有如鸿沟。出产之物,只在产地经销,非产地者,不但无其物,且不谙其名。编枯之弊,殆天地所以介别区域者。”据钟治在《新宁地理》(《新宁杂志》第31期,第3页,1913年)—亡讲:“吾邑山岳横亘,河流短浅,交通之便,全赖乎道路。”可是直到19世纪末,台山仍未修建一条公路,“载则用手车,行旅则用肩舆”。当时“阳江人之在我邑以肩舆为业者,迨逾数千计”。交通的落后状况,对台山人出洋或海外华人回乡探亲带来了许多不便。当时台山人出洋,—般要先长途步行跋涉或乘人力轿到县城,距县城偏远的地方,往往要走一两天的路程,既辛苦费时,又不太安全。到了县城后再坐船到江门,从江门坐船经广州到香港、澳门等地出目,海外归来者更为不便,因为海外华人归乡往往要带大量的物品,尤其是笨重的金山箱携带非常不便,因此深感交通不便。台山海外华人长期生活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西方先进快捷的铁路、公路和航运交通有切身的经历和感受。他们认为发展现代化的交通运输事业,是促进家乡经济繁荣、社会进步的基础,是加强家乡与海外联系的重要条件。尤其是些在美国、加拿大参加过修建铁路的华人,更觉得改变家乡交通落后状况刻不容缓。
交通的不便还影响了粮食等物品的输入。19世纪末台山的农业和手工业均处于—种衰退的状态。粮食不能自给,全县粮食“仅支半年,余日则仰给洋米,倘舟楫偶断,炊烟立断”(《新宁县志》光绪卜九年本,卷8)。当时的台山,粮食及一些手工业制品均需从外地输入,以补不足。但落后的交通状况严重制约了各种物品的输入,因此,要求改变台山交通状况的呼声日益强烈。1892年至1893年,邑人曾商议修筑由县城直达广海的铁轨火车路,但未能实现。1902年“邑绅侣修紫霞马路直通冲蒌,行人称便,惟不能引重致远,货物往来依然梗塞”。如何解决台山交通问题,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19世纪末台山侨乡的形成,是孕育新宁铁路的最重要因素。侨乡的发展不仅有了修建铁路的迫切需求,而且台山海外华人经济实力的上升,也使得建造这条民营铁路最重要的资金问题能够初步得到解决。